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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11 章(1 / 2)

杀手翻进教堂。

简陋,朴素,墙面却洁白,有花朵盛开,环在四周,让这座并不盛大的教堂,看上去灿烂不少。但他是趁着夜色翻进内里,白墙还是红花全都没瞧见,枝叶被踩在脚底发出声响,他只稍稍一瞥,就抬脚离去。

这儿唯一的光源在大门。杀手借着光走近,但他对雕着蔷薇的大门没有丝毫兴趣,对碾烂的花朵也没有任何愧意。他步伐轻盈,愉快地将手伸进那一池安静的喷泉。

有月光倾泄,他仔细看着池水里那一缕飘荡的红线,由指尖游出,又散开。他习惯,但不喜欢。

忽然有脚步声响起又止住,杀手拾回手,在抬头看清楚来人的面貌时,嚣张地抖去了水珠。神父面带遗憾,望着他轻声开口:我想这儿可不是洗手的地方。

但上帝会原谅我的,不是吗?杀手扬起笑意,他微微举起手,向温和的神父展示手上残留的水渍。那么不知道,我是否还可以得寸进尺地向您要一条手帕?

单调的白色。杀手歪着头扯扯帕子,真是和神父先生别无二致。白色在指尖旋转,杀手路过垃圾箱,眨眨眼,慷慨地送它最后一程。

杀手并不太常接到任务。同行面露嘲笑,谁爱用没有职业道德的家伙。

啊呀啊呀。杀手搁下酒杯,表情委屈。即便他神色无害,在杯子落在吧台上时,周围仍然难以克制地凝固下来。

兄弟,不要再说了。有人想提醒同行,但酒摇摇晃晃,逐渐稳成水平时,已经来不及了。没人眨眼,那人忽然就被捏住了脖颈,通红的脸瞪大了眼,他应该是想反抗的,拳头离那个混蛋的脸分明只剩一瞬,却慢慢松开垂下。

重物落地,沉闷的声响让气氛回魂。杀手重新端起那杯酒,慢条斯理地摇晃起杯中的液体,声音可怜地续说没完的话,视线从酒杯逐渐落到地上的杰作,他撑起了脸:我还以为,有人了解我呢。

同行悄无声息地倒在地上,酒保默不作声地将他拖走处理。是这儿见怪不怪的场面,这里没有好人,但大多数总归还在岸上,比不得自己情愿沉进水里还在欢笑的精神病。

隔天就有人找上杀手,没头没尾的一条信息。杀手伸了个懒腰——来活了。约见的地点是晚上的老旧码头,早就没有了船只,海面开阔,但天气不好,没有倒影。

他没有点烟,黑暗中亮起的星火,和送死没有区别。差劲的人才会交代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。

雇主挺神秘,只派了下属,但酬金到位了,他也不好奇谁才是母鸡。下属一身黑西装,声音刻板地交代老板的要求。其实没怎么被听进去,杀手目光转到他左腿,嬉笑起来,下属警惕地退后一步,又被嘲笑了一番。

怎么还带家伙来呀?我有这么不值得信任吗?

“这么”被拖长了音,似乎还有着不忿。下属沉默一会,照旧重复了老板的话。

可别说得像冤枉了你。

当然不,拿钱不办事完全是他的作风,但不能自砸招牌,不是吗。所以他微笑起来:好的,老板。

照片捏在手里,他敲响目标的门。开门的人是有名的慈善家,他向来慈眉善目,善良的人不对谁设防,对深夜敲响家门的陌生人也抱着笑意。这可不好。

他仰面倒下,胸口被开出的洞一点一滴地流失生命,但他还活着,眼神里满是惊恐,挣扎着握住了胸前的挂坠,却并不去按汩汩流血的伤口。

杀手忽然好奇,粗鲁地扯开绅士握紧的拳头,一时之间竟被垂死之人胡乱地打中。他仔细看去,却只是一条普通的十字架。

这?杀手难以置信地翻来覆去瞧,没瞧出一丝花样,他泄气地丢下,才发现绅士已经瞪大眼睛气绝身亡。屋内有脚步声逐渐变大,伴随着女人的疑问声,他起身离去。

尖锐刺耳的叫声被抛在脑后,与他无关。但是——他摘下手套——这难闻的味道,他该找个地方洗洗。

鞋底沾了些泥土和花瓣,蹭脏了玄关,杀手并不在意,只惋惜手帕扔早了些。他忽然想起十字架,伸伸懒腰又蜷回一团。果然,两个笨蛋。

他向来唯恐天下不乱。他没有躲,光明正大地参加了街上为慈善家而举办的游行。有人在为案件奔走,罪魁祸首却挤进人群,独自狂欢。

队伍涌进教堂,年轻的神父面带悲伤,为亡者哀悼。杀手随人流涌入,他肆意打量那彩色玻璃大窗,对堂中央的十字架视而不见。

他以痛惜的模样留在堂内,却对上帝嗤之以鼻。

如果上帝真的存在,那为什么不救救那可怜的亡灵?

神父送走众人,转身却碰到驻足的杀手询问。

上帝眷顾着他,送他进入天堂。

那为什么你们如此哀伤。

因为人间失去了一位天使。

神父眼神悲悯,与他静静对视。杀手不置可否,不再回应,在四周围墙踱步。他看见了被他践踏的花丛,枝叶已经被扶好,只是少了一两朵盛开的鲜花。若不是泥土里有着零落的花瓣,他应该也瞧不出来。

他蹲下身拨弄周围的花骨朵儿,问一旁的神父:那它们呢?上帝会眷顾它们吗?

上帝眷顾万物。

神父话音刚落,花苞应声跌落泥土,杀手缩回手,仍旧蹲着,慢慢仰起头:上帝刚刚应该,是闭了眼吧?

被掐断的花杆突兀又孤单,神父的声音轻而缓:不,上帝永远望着我们。

忠诚的信徒,若照你所说,你面前站着的应该是一位恶魔。他的獠牙锋利,指甲尖尖,最要命的是,他猩红的眼睛,此时已经盯上了你。

杀手出入教堂的次数逐渐变多,他在被驱逐出教堂的边缘嬉闹。不论是掐去了神父的水管,又或是打翻了教堂的烛台,都是十分故意,十分挑衅。他始终怀着期待,想看见与往日不同的神父。

有人做礼拜时遇见他,大吃一惊。他正在抢神父手里的喷壶,手碰手间掉落,他立时扯开神父,水洒了一地,但没溅上白袍。他拾起壶,柄上的泥水沾上手指,他弹弹指尖,将泥渍亮给神父,后者递过帕子,顺理成章一般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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